【一八】张大佛爷的审美 一发完
01
齐八爷好长衫，一年四季都着长衫。对襟立领，斜襟小领，以表福田、百纳之意，绛紫苋红藏蓝墨绿各一套，用的是大织造典当出来的满清时候最好的贡布，请的是大昌盛最好的裁缝，上绣朱雀玄武青龙白虎暗藏其中，搭配不同颜色的围巾，相得益彰。齐八爷好长衫，大冬天也穿长衫，他觉得自个儿肚子里全是文化，文人就得穿长衫，衣袂飘飘，大冬天也不能失了文人的风骨。
可这在张大佛爷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在张大佛爷眼里，齐八爷一年四季就一套衣服来来回回的穿，还素的很，到了大冬天连件貂皮大衣都没有，还得穿着这身长衫御寒，这哪儿能成啊？他张大佛爷的人哪儿能这么寒酸?张大佛爷不乐意了，一言不合就拉上齐八爷闯进大昌盛选最贵最好的料子做了十几身衣裳。
02
这大昌盛往常都是太太小姐们来消遣，好的料子多是备给太太小姐们挑的。齐八爷看着那十几匹花花绿绿的布料就觉得眼睛疼。
“佛爷......”
张大佛爷回头看到小算命的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的一脸宠溺走过去拍拍齐八爷的肩膀，“没事儿老八，我掏钱。”
齐八爷心里苦，人佛爷好心好意带你来做新衣裳了还能说什么呢？只是佛爷这审美也忒.......齐八爷咬咬牙，“多谢佛爷了”
“嗯”张大佛爷在心里乐开了花，以后还要带着小算命的做好多好多衣裳，天天换着给他穿。
03
齐八爷是大昌盛的老主顾了，店里自然有齐八爷的身长腰围等数据。可这些天齐八爷在张大佛爷府上顿顿啃猪蹄，吃完就往沙发上一躺歪在人佛爷身上打瞌睡，身子自然比从前丰腴了些。大昌盛的裁缝做事严谨，不能坏了百年的招牌，拿着软尺走上来要给齐八爷量尺寸，张大佛爷一看可不行，又量腰围又量腿长的，整个人给环住了被人吃了豆腐这小算命的还一点儿没察觉，张大佛爷皱了眉头把软尺一把扯过来，“我来量！”
04
“佛爷？”齐八爷圆滚滚的眼睛藏在圆滚滚的瑁玳眼睛后头，拿疑惑的眼神望过去，这佛爷是闹哪出呢？又带他来做衣服又不让人伙计量他的尺寸？
张大佛爷被齐八爷的眼神盯得有点儿心虚，总不能说他是吃了那个小伙计的醋了吧？咳嗽两声把人赶了出去，“我看他眼生，怕是日本人派来会对你不利”
这借口张大佛爷自个儿都说的心虚，且不说这伙计在大昌盛呆了好几年了，就是日本人真要对齐八爷不利又怎么会料到他今天会突然被张大佛爷拽到成衣店做衣裳还能提前部署的。张大佛爷越说越轻，生怕齐八爷看出他的龃龉。
大抵是平时“佛爷英明”“佛爷您睿智啊”喊多了，齐八爷倒是毫不犹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哦”一声就张开手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量的样子。
05
齐八爷不觉得有什么，张大佛爷倒有些紧张了，两只手拿着软尺环过齐八爷的腰，齐八爷的呼吸浅浅的打在张大佛爷的脸上，张大佛爷有些心猿意马的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去记数字。眼神从一根根轻颤的睫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红色的嘴唇，张大佛爷突然觉得喉头有些紧，猛的退了一步。
“佛爷您怎么了？”齐八爷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张大佛爷脸红的不正常，呼吸也很急促，一副在隐忍什么的样子，齐八爷忙扶着张大佛爷到椅子上坐下，蹲下身望着张大佛爷仔仔细细的检查紧张的不得了。
“老八我没事”张大佛爷捉住齐八爷的手不让它在他身上到处划来划去，“就是......上次从墓里出来之后，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啊”齐八爷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我家祖传的铜镜？”
齐八爷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塞到张大佛爷手里，“佛爷您照照说不定有用”
张大佛爷心想这破镜子能有啥用，本来就是我瞎编的。可一想到小算命的这么紧张他，连传家宝都毫不犹豫的掏出来心里就甜丝丝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张大佛爷举起铜镜一看，镜子里一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头儿冲他咆哮，“想动我们家小八你想都别想！！！”张大佛爷“啪”的把镜子扣下，这是......齐家先祖？
“佛爷怎么了？”
“没事儿，你家祖传的铜镜......不错，有点意思”
“那是”
06
后来齐八爷的衣裳还是按原来留在店里的尺寸做的，大昌盛倒是想给齐八爷再量量尺寸，看着张大佛爷的脸色谁也不敢提，佛爷自个儿又量不好。好在齐八爷也不在意，就按着原来的尺寸做了这十几身衣裳。张大佛爷松了口气，他倒是想给小算命的好好量量，就怕一不小心没控制住把小算命的吓跑了。
张大佛爷留了重金要人连夜赶制，三天后十几身衣裳就送到了齐家小香堂。张大佛爷心里想着这小算命的换了新衣裳该眉开眼笑的穿来给他看了吧？喜滋滋的从早上等到晚上，齐八爷也没出现。张大佛爷不高兴了，“副官，去把八爷请来！”
07
不是齐八爷不知礼数，实在是佛爷的审美他是真不敢恭维，这都什么玩意儿啊他都不好意思穿出门，这大红大绿大朵大朵牡丹花的。齐八爷换上衣服在屋内挣扎了好久还是不敢出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了，看到小满憋着笑那纠结的嘴角就又泄了气，早知道当初就该跟佛爷反抗！
到了晚上张副官来请，齐八爷见实在躲不过去了牙一咬就去了张大佛爷府上。
佛爷本来等了一天憋着气，看到齐八爷穿着他选的那身衣裳喜气的很，整个人也更精神了，佛爷心里欢喜笑着迎上去直夸齐八爷今儿个穿的好看。这直接导致了接下来好些天齐八爷都没敢在张府露面，好不容易张副官把人逮了往张府一送就是一下场景。
“老八，你怎么没穿我给你做的新衣裳？！”
“哎哟佛爷，您就饶了我吧”
08
齐八爷把话说开了，张大佛爷倒也不恼，不再给齐八爷做长衫了。天气转冷，齐八爷又是畏寒的人，偏整日穿着长衫冻的很，张大佛爷又有了新念头，他想给齐八爷买身貂皮大衣。本来嘛，他们东北人就喜欢给自家媳妇儿买貂，虽然齐八爷还不是他媳妇儿，可是张大佛爷就是想给齐八爷买貂。
这回齐八爷学聪明了，张大佛爷一开口他就给拒了。文人嘛，就讲究个高风亮节寒梅独立的，那才有风骨，穿上一身貂那像个什么样子嘛。
张大佛爷想看齐八爷穿貂，他觉着小算命的生的白白净净的，裹在貂皮大衣里头肯定更显得君子如玉，张大佛爷想看的紧，可齐八爷不要，张大佛爷也不好强逼。
09
后来张大佛爷还是找着了看齐八爷穿貂的机会。
他和齐八爷一同去北平新月饭店帮二爷取鹿活草，冒的是彭三鞭的名头。彭三鞭就该穿个貂皮大衣，张大佛爷喜滋滋的歪着脖子看了裹在黑色貂皮里的齐八爷一路，他果然料得准，这小算命的穿貂就是好看。
张大佛爷看着齐八爷一路，没想到新月饭店的尹新月也看了张大佛爷一路。天灯点了，半成的家底烧了，鹿活草倒是拿到了，没想到买鹿活草还非强搭个赠品——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尹新月。
张大佛爷不爽了，看着尹新月那身白貂就来气，一点没给好脸色。
“你有家室了？”尹大小姐一脸花痴。
张大佛爷发个白眼，你瞎吗？没看到我的眼里只有我家小算命吗？正想严词拒绝就被齐八也抢了先，一句话把张大佛爷气个半死。
“啊对啊，他家室不就是你吗？”
10
“老八你胡说什么？！”
齐八爷冲尹大小姐笑笑把张大佛爷拉到一边，“佛爷我跟你说，这次你必须信我，你不仅要信我，以后你还会夸我奖我”
“夸你胡说八道？！”张大佛爷这时候可没好心情。
“佛爷这尹小姐要人品有人品要样貌有样貌的哪儿配不上佛爷您了，再说了，这尹小姐背后可是新月饭店啊”
“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有什么人品样貌？刁蛮任性的野丫头一个！”
“佛爷怎么跟您就说不通了呢？”齐八爷把手一甩，这他还不是为了佛爷着想，佛爷还冲他发脾气了。人尹小姐哪儿不好了，明明是佛爷自个儿审美有问题，之前的长衫这样，貂皮大衣这样，现在选媳妇儿眼光也这么差。就尹小姐这条件说出去，十个里有十个举双手赞成的。
11
“老八”张大佛爷把齐八爷扳过来，“我不会喜欢尹新月的”
“佛爷您得相信我的审美啊，尹小姐挺合适的”
“我的审美怎么了？我就喜欢那种爱穿长衫四处蹦跶的爱笑会露出两颗虎牙的带着玳瑁眼镜呆呆傻傻的一口一个大凶大凶的胆小鬼臭算命的”
张大佛爷一口气吼出来，齐八爷开始还一脸八卦的想听听佛爷喜欢什么类型的顺便想想身边的人哪个符合佛爷的标准，可越听就越不对劲儿头越来越低羞红了脸。
“怎么样？八爷，我审美很差？”
“佛爷......你......你不按常理出牌.......”
那晚上，新月饭店的听奴受到了一整晚的精神攻击。被胡乱扔到了地上的齐家祖传铜镜里有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头儿咆哮了一晚上，可惜没人听到他的咆哮。
12
张大佛爷的审美还是不合齐八爷心意，会心斋的一草一木齐八爷都不敢让张大佛爷动手，生怕一不小心就整成东北土财主风。
贝勒爷来到会心斋大为赞赏，“这假山一看就是齐八爷的手笔吧”
张大佛爷带着迷之笑意，“是啊，就是那个臭算命的要摆的，所以就摆在这里了”
“这屋里的布局也是极为雅致啊”
“贝勒爷好眼力，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啊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八爷辛苦了，佛爷就没帮个忙？”
“就佛爷那审美，还是算了吧”
齐八爷一脸嫌弃，张大佛爷不服气了，“这屋里最好的还不是我亲自挑回来的”
“哦？是哪一件？”
贝勒爷从桌椅猜到摆件，没注意到边上的齐八爷笑笑红了脸。
以后，齐八爷可不敢吐槽张大佛爷的审美了。
评论(16)